第一百三十一章 船和刺头
经过这些天的苦思冥想，不断的将最近的这些事情放到一起来整理其中的逻辑，徐钦好像是发现了其中的一部分脉络。
首先是应天城中的两宗血案，第一宗是夺妻之恨，而且非常明显，受害人招摇过市还没有一点点防备，被人砍死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这第二宗就有些奇怪了，且不说其他的，冀凯隐姓埋名几十年，这么长时间的完全不同的生活，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肯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接认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连锦衣卫都没有他的过往资料，知道真相的必定是少之又少，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给那个张教主的？
接下来，张教主报完了该报的、能报的仇，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带着一个如花美眷，嗯，至少是风韵犹存的美眷。又经历了这么多人生的大起大落，往浙江跑，准备找船出海，做一对神仙眷侣，也是很正常的选择。
而他在路上，凭借奥特曼级别的个人战斗力，顺手砸几个朱老板的摊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这砸摊子的动作现在看来就稍微有点诡异了。本来王破虏跟他无冤无仇，八竿子都打不到，而大仇人的儿子、兄弟，湘王朱柏这么好一个出气筒，却被他故意放过了，这就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顺手寻仇了。
这背后的意思暂时想不通，徐钦也就放下，继续想其他的事情。
另一个重大疑点就是王破虏的死。由于有这个连环杀手上一次作案的侦查经验，徐钦隐隐觉得，王破虏很有可能不是这个张教主杀的。因为变态连环杀手都是严重的强迫症晚期患者，从作案手法上能体现出很多凶手的人格特征。从这一点上来看不符合张教主的本事和风格。
但很奇怪的是，他伏击朱柏确实是事实，而且和王破虏的死是相呼应的，那这就陷入一个悖论了：既然你都跟齐白石、张大千本来就穿一条裤子了，那为什么还要费劲去找个人来画一幅赝品呢？
再结合后来更神奇的布政使杨允之死，徐钦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整件事好像都渐渐开始集中到了帝国政府的内部矛盾上来了。也就是说，支持这个张教主的势力，是一股很强力的官方势力！
所以毫无背景的草根社团，基本上已经洗清了嫌疑，那接下来就是抓住这条基本逻辑，将真相一把从水底捞上来了。
不过徐钦现在还面临一个重大的问题：这张教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他在应天血案之后，悄无声息地消失掉，那以他的本事和这个年代的科技水平，还真是没法继续查下去了，而且他确实也极有可能是在最后的复仇表演之后比翼双飞了。
但这紧接着这浙江血案发生，至少说明了他还有其他想法，甚至不排除是故意将帝国政府的注意力引过来，然后在杀个回马枪，直接找朱老板报仇的可能性。
鉴于这种可能性的上升，以及当前朝廷面临的压力，徐钦作为专使钦差的压力就大了，他的任务也从试着追查，变成了一定要查清！因此他就不能让人真的无声无息地跑掉，只能正面怼一波再说。
而在浙江要跑路最重要的工具就是船，要跑远路更需要此时非常金贵的海船！
于是在想通了这些之后，徐钦直接以总督浙江事务大臣的身份，下令浙江所有沿海卫所，将海禁检查工作提升到了最高级别，特别是杭州城附近的海宁卫、绍兴卫、临山卫、宁波卫，甚至还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将消息送到了隔壁直隶的金山卫，让他们也加强海禁管理工作。
这个年代所谓的海禁，和后世人们想象中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所谓的“寸板不得下海”，说的是那些屁民，特别是想搞国际贸易的普通商人不许私自造大船出海，而海上却依然是有不少的帝国所属的大船的。
除了各个沿海卫所的水师战船等军方战船之外，一些负有特殊使命的贸易船只依然为数不少。
举个简单的例子，此时大运河年久失修同行不畅，辽东又刚刚归附入不敷出，包括整个北方的经济条件也都比较差，所以出于成本的问题，辽东军需很多都是用海船经所谓的“近岸航线”运过去的。而且这些船之中，大多都是控制在私人富商手中的。
所以即使是海禁，也不是真的一块木板都不准下海，事实上各种各样的大海船依然很多，只是相对而言，这海关检查力度，以及官方颁发许可证数量的变化而已。
不过徐钦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卫所里面居然有人敢在自己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钦差总督的面前做刺头的。
“大人，海宁卫指挥使陈忠接到您的将令之后说，这海禁策略是圣上定下的规矩，他只知道奉旨行事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加强。”
传令的百户回来已经是戌时末了，但一听到有特殊情况，徐钦还是马上接见了他。而一听这个情况，徐钦先是有些错愕和微微的怒气，但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单纯抗命而已。
“大人，要不要…”贺昭现在虽然是改做了军情局局长，但以前可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镇抚司头目，专门负责搞人的，他这话虽没有说完，不过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不好，这军中不同于江湖，对于江湖人士，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杀一批，来个杀鸡儆猴，就算他们背后有什么大人物，只要没有从根本上触及他们的利益，人死了就死了，他们连一句话都不会说。但这地方卫所，是我们办事需要依仗的力量，更是朝廷的人，若是做得太过火，恐怕会有大麻烦。”
对此徐钦已经算是深有体会，在官场里面做事，是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也是最要命的矛盾，你随便做一件事，总有人能挑出错来，就像是冯胜的事情。虽然他徐钦有朱大老板罩着，不过若是真的处理不好这种矛盾，三天两头让大老板头疼，那大老板迟早要给你算总账的。
所以不能一言不合就直接打上门去，抓了那个海宁卫指挥使事小，造成其他卫所的消极怠工，以及自己又被人在朝堂上攻讦就太麻烦了。
“这样吧，明天一早本官亲自过去一趟，在这之前，贺局长你查一下这位陈指挥使的底，然后你就留在杭州，继续查这三个案子的线索。”
“是。”
次日一大早，徐钦就带了人快马赶往海宁卫，一路上一人两马轮换，不过两个时辰就到达了位于海盐县的海宁卫。
作为帝国重点防守的海湾，杭州湾上上下下共计有四五个海防卫把手，而且这个时代正是帝国军备最为严整的时期，每个卫所的编制都严格按照要求执行，士卒训练有素，装备相比之下也算是精良。
所以当徐钦进入海宁卫的时候，军港之中战船林立，仅是有三根桅杆的大船就有七八艘，各式中小船只更是数不胜数。士卒们趁着日头还未到达毒辣的顶峰之时，纷纷忙着清洗甲板、检查船帆、整理各种绳索。
“来者何，何人！”
看见徐钦一行一百余骑，总共近三百匹马，直接就冲着大营冲了过来，而且各个一身看起来很吊的锦绣、罩甲守卫营门的小兵已经吓坏了。在徐钦他们于营门前勒马之后，还是出于本能吼了这么一句，只是舌头稍微有点打结而已，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个海宁卫指挥使治军还是有两下子的。
“奉旨钦差总督浙江事务大臣、锦衣亲军卫指挥使徐钦驾到，还不赶快让你卫堂官出来迎接！莫非是想试试御赐宝剑锋利与否么？！”这种踢馆叫门的活，自然是孙百户这个经典狗腿子来做了。
不过还不等卫兵有些踉跄地跑出去多远，徐钦就看见，一群虽然穿着各不相同，但一看那些各式盔甲和官服就知道是海宁卫军官的人，快速地向这边跑了过来。而且其中还有一个身穿宋制文山甲的人，几乎是被两边的人拖着，后面的人推着，然后才身不由己地跑过来的。徐钦骑在马上，就在这营门口等着他们过来。
“标下等，浙江都司麾下海宁卫指挥同知胡佐（…）恭迎钦差总督大人！”这群人迎上来，一个穿着红色虎豹补子武官常服的人，当头恭敬地见礼。同时他身后一群人呼啦啦地也跟着问安，然后跪下行了大礼，不过那个身着文山甲的人却还是站着的。
“诸位请起！”这时候徐钦才翻身下马，也不理会这个傲然的独立的家伙，而是先伸手虚扶，先将这些懂事的人给照顾到。
“这位将军，想必就是陈指挥使了？”
“正是本将军！”面对徐钦的问题，带甲之人傲然回应。
“呵呵，好一员虎将，难怪昔宋国公如此看重将军！”
“你这狗贼！还有脸提及宋国公？！”说到这里，此人将腰间的宝剑剑柄用力往下一按，虎目圆睁就要发飙。
而徐钦身后的一种锦衣卫和家将见他作势欲拔剑，也纷纷做出应对，甚至前面几人已经锵的一声刀剑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他当场剁成肉馅的意思。
不过徐钦马上将手一抬，制止了他们的进一步的动作。
“陈将军！陈指挥使！你可想好了？！”
山外有山，感觉自己的还是不适合走纯粹的搞笑路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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