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24


  什么玩意儿?盖盖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好心。

  张总怎么知道他的情况?谁告诉他的?盖盖自己不会说,  他跑的业务线和其他人又不一样,谁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拿出去说?

  就算不是邵子秋说出去的,  那今晚这一顿饭,  张总不停地挤兑他,  邵子秋为什么不圆场?

  他不会吗?不懂吗?不擅长吗?盖盖可不信。

  现在做起好人来了。盖盖一点都不领情,  起身走了出去。

  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对着镜子,  狠狠搓了搓。然后抬头,  看着镜子里这张肤色微深的脸。

  他从前没这么黑。他不喜欢跑来跑去,  在家就窝在房间里,  在学校就窝在宿舍里,从头到脚都是白白嫩嫩的。现在天天往外跑,风吹日晒雨打,皮肤就变黑了,  也粗糙了。

  幸好姐姐不嫌弃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他狠狠叹了口气。

  “X的!真难!”

  赚钱太他妈难了。他为什么要傍富婆?就是因为赚钱难啊!可是现在他都傍上富婆了,  还是要出来干这些事情。他图什么呀?

  镜子里的年轻面孔,  哭丧着一张脸。平复了一下情绪,才不甘不愿地转身,  走了出去。

  包厢里,  邵子秋正跟张总聊一些合同上的事。

  张总看起来很正经,一点刻薄的样子都没有。但是盖盖刚一推门进去,  气氛立刻就变了。

  张总的神色立刻从正经变为讥诮。看不起,  轻视,蔑视,  从他的眼神中毫无保留的透露出来。

  盖盖心中一哂。

  什么玩意儿,  也好意思在这儿瞧不起他。

  他吃软饭,  他堂堂正正。张总呢?吃了不认的玩意儿!

  刚才在洗手间,盖盖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张总的事迹。非常讽刺,张总曾经也是吃软饭的人。

  他白手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他老婆的嫁妆。他老婆跟他一起奋斗,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生意渐渐好转后,张总就劝老婆回家了。

  话说得很好听:“你身体不好,回家养两年吧。从前是我没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现在我们条件可以了,我舍不得你再吃苦。”

  他老婆回家了。他在公司跟秘书不清不楚,还在外面养小三,私生子都有了。

  自己就是吃软饭起家,却到处跟别人说,自己最讨厌吃软饭的人。呵!盖盖心底讥讽,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怕什么,越心虚什么,反而越要标榜什么?

  张总不知道,盖盖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工夫,已经把他的老底查清了。

  “怎么?给你主子打电话回来了?”一开口,就是讽刺的话。

  盖盖非常腻味,但还是笑着说道:“张总说的哪里话?”

  “我说错了吗?难道你刚刚出去,不是给你主子打电话问我能不能喝酒?”

  X的!盖盖脸上笑着,心里大骂,什么玩意儿!狗东西!喝酒?喝个屁!

  几杯酒下肚,就忘形成这样,恶心死人了。

  “张总这么说,我可不敢认。”见多了这种人,盖盖也不翻脸,一边笑着,一边倒了杯酒,“刚才是我不懂事,我给您赔罪,行不行?”

  他客气的样子,落在张总眼里,更加瞧不起他了——靠女人吃饭的小白脸,就是没底气,他都快骑到他头上了,这小子连个屁也不敢放。

  “我喝一杯,你喝三杯,敢不敢?”他斜眼看过去道。

  盖盖眼底沉了沉,脸上的笑意淡了,但还是说道:“只要张总消气,这三杯,我干了。”

  给自己倒酒。

  一杯接一杯,仰头就干了,痛痛快快的,把杯底亮出来。

  “再来。”张总却说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然后朝盖盖示意。

  盖盖已经皮笑肉不笑了:“张总,照这个喝法,我可不行。”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张总拉下脸,“还是说,你看不起我?”

  盖盖心里腻味死了,不看张总,扭头看向邵子秋,看他怎么说。

  邵子秋连忙打圆场:“盖盖酒量不行,喝不了太多,张总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

  “不能喝上什么酒桌?不能喝上什么酒桌?”张总耍赖道。

  盖盖看的牙都疼了。

  忍不住搓了搓脸,用尽最后的耐心说道:“张总,天不早了,你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你呢,喝太多酒,回去不怕挨骂啊?”

  “你别扯那么多,你就说喝不喝?”张总扯着脖子朝他喊道,“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盖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就往外走。

  再不走,他怕自己坏事。

  “你别走!”张总也站起身,伸手朝他抓去。

  偏偏他喝太多,身体有些打晃,一下没站稳,猛地朝下栽去!

  邵子秋没扶住他,盖盖更是没准备,这一下张总恼了。

  开始骂骂咧咧,连邵子秋的面子都不给,吵着嚷着,说他们打人。

  盖盖无语得要死,恨不得立刻打他一顿,坐实了。

  “张总请坐。”邵子秋把人扶起来,架回去。

  丢了面子还摔疼,张总不依不饶,指着盖盖道:“让他给我赔罪!”

  非要盖盖把一整瓶酒都喝了,才不计较这件事。

  盖盖直翻白眼。

  他计较个屁呀!根本没人动他好吗?是他自己摔了。而且那一瓶酒,是白酒,盖都没开。

  这一瓶灌下去,他指定得去医院。

  依着盖盖的性格,他是忍不下这口气的,宁愿不签这个单子。但是,他说了不算。上头还有邵子秋,还有韶音。

  他不说话,就看着邵子秋。

  “你先回去吧。”邵子秋说道。

  盖盖听后,扭头就走。

  身后,张总还在发酒疯。邵子秋低声安抚:“张总,您消消气……”

  后面的话,盖盖没听清。翻了个白眼,径直打车回学校。

  路上,他忍不住给韶音打电话:“姐姐,睡了吗?”

  “没呢,我什么时候睡这么早过。”韶音正在打游戏。

  她新买了一套游戏,这几天玩得正上头。

  “我也没睡。”盖盖说道。

  韶音便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没睡。”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操纵着游戏人物,“你现在外面?”

  她听到他那边有车辆鸣笛的声音。

  “是啊,在外面。”盖盖说道,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吐槽:“姐姐,我今天遇到一个大奇葩。”

  把张总明明吃软饭,却瞧不起吃软饭的人,跟韶音说了。

  “他怎么这么不要脸?”盖盖撇着嘴道,又说:“姐姐,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人。”

  韶音忍不住笑道:“好好好,你不是那种人。”

  他是不是那种人,都没关系,总之她不可能是张总妻子那样的人。

  她没有那么勤劳踏实。为了创业,把自己弄得一身病。如果不得不这样,也就算了。可是看看张总,他到这个年纪还能出来喝酒,可见在那段艰难的时日里,他没怎么辛苦。

  “姐姐对我好,我都知道的。”盖盖诚恳地说。

  韶音拿着游戏机,啪啪啪,一通按键:“好好好,你知道。”

  敷衍。

  在她眼里,游戏比他香。

  无语,又委屈。盖盖低声抱怨道:“姐姐,好累啊,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我就不能躺平吃饭吗?”

  韶音忍不住笑道:“可以啊,你尽管躺。但你躺得了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你能躺得了十年二十年、一辈子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盖盖撇撇嘴,说道:“我知道。”

  他就是因为知道,这行吃的是青春饭,才被她一忽悠,走上了奋斗的道路。

  咸鱼奋斗啊,真的好难。

  两人随便聊着。主要是盖盖跟她说话,韶音是边打游戏边应付。盖盖回到学校后,韶音就把电话挂了:“回去好好休息。”

  继续打游戏。

  而这时,邵子秋刚刚哄好张总。

  盖盖没喝的那瓶酒,全被他喝了。刚喝完,他就跑去卫生间全吐了。

  食管火辣辣的疼,烧得他眼睛都红了。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过了两分钟才回去。张总喝的不少,这会儿醉醺醺的,邵子秋叫了辆车,送他回去。

  自己也叫了辆车,上了车。

  师傅问他:“去哪儿啊?”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邵子秋张口,报出一个地址。

  半小时后。

  “砰砰砰。”门被敲响。

  韶音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青年,讶异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邵子秋看着她。

  抿着嘴,不说话。

  他一身的酒气,而灰总已经将今晚发生的事汇报给她。于是,韶音也好奇,他这么晚了,来找她,是想做什么?

  于是让开门:“进来吧。”

  邵子秋走进去。

  站在玄关处,低头看着地上的拖鞋,一动也不动。

  韶音不禁有些无语,这人不会喝醉了吧?

  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扔在地上:“换吧。”

  他不愿意穿盖盖的鞋,她还不想让他穿呢。

  邵子秋这才动了。

  “怎么了?喝这么多?”韶音抱臂问道。

  “遇到一个客户,有点难缠。”邵子秋开口,声音有点哑。

  他一张嘴,就是浓浓的酒气,令韶音皱起眉头,退后两步,离他远了一点。

  韶音自己也喝酒。兴致来了,会小酌一番。但是,自己品酒,闻到的是美酒的醇香。喝大了的人,身上全是酒臭。

  “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她嫌弃的样子,落在邵子秋的眼中。过量的酒精令他大脑转动缓慢,但思路还是清晰的。渐渐的,眼角浮上委屈。

  “好。”他说。

  他在外面这么辛苦,她却只会嫌弃他。

  她一定不会嫌弃盖盖,毕竟盖盖没喝多少。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为什么付出最多的人,总是被不公平对待?

  韶音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等他出来。

  邵子秋出来得很快,十五分钟后,就围着浴巾走出来。

  嗯,家里还是没有他的衣服。

  韶音也不想拿自己的衣服给他糟蹋了。

  毕竟,上次那套给他穿过后,她就没有再穿了。

  “怎么想起来这里?”她抽空抬了下头,“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邵子秋看着她,心里只想,她没有准备解酒汤给他,也没有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她坐在那里打游戏。

  “没事。”他慢吞吞地说,声音低低的,“有点累,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这里。”

  这话说的。

  好像她这里是避风港,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一样。

  韶音抬起头,看了过去。

  青年很老实,站在茶几边,湿漉漉的脑袋垂得低低的,眼睑也垂着,像是被人抛弃的大狗狗。

  “既然累了,就去休息吧。”韶音收回视线,“房间随便挑。”

  家里空房间多的是。

  邵子秋看着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是,脑子渐渐昏沉起来,酒精上头了。

  这种时候,不要多说话,也不要多做事,才能避免无法挽回的事发生。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初衷。

  “今天遇到一个非常难缠的客户。”他没动,慢吞吞地说道:“他……”

  “哦!我知道,姓张是吧?”韶音不等他说完,就快速说道:“盖盖跟我说了。那个姓张的很不要脸,自己靠女人上位,找小三、生私生子,还对盖盖阴阳怪气。”

  邵子秋一愣:“张总靠女人上位?”

  韶音惊讶地抬头:“你不知道?”

  邵子秋只觉脑袋嗡嗡的,嘴巴不自觉嚅动着。

  他真不知道。他没打听张总的私事,那么盖盖是什么时候打听的呢?

  在他眼里,盖盖就是一个长了张还可以的脸,嘴巴甜会哄人的废物。但盖盖从来不是,他只是懒。既不笨,也不傻。碰到难缠客户,当然会查一查。

  况且,从公司创办到现在,他也算是立下不小功劳的人。见过的场面多了,手里的渠道也多了,哪可能任由人骑到头上,一点心眼都没有。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韶音将游戏机一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也早点休息吧。”

  从他身边擦过,往卧室去了。

  把邵子秋一个人扔在客厅里。

  刚背对他,嘴角就扬起来。

  好家伙,原来他是来卖惨和告状的。

  就不让他告状。

  憋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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