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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苟怀玉再送小女娃 方中元赵…


  方柏荣想得挺好,让中元自己到城里开家店,慢慢踅摸个好生意,比在城外守着杂货铺有涨势。

  谁知方中元仍是把杂货铺里的扫帚、铁铲之类往小店里摆了一些。

  一个月过去,不过卖了几把扫帚、几把锅铲,连贵点儿的菜刀都没卖一把。用大哥、二哥的几两银子进了些针头线脑,那才能挣几厘银子。

  如此过了俩月,反从方柏荣这里要银子买米。

  春红搬到了城里住,没了婆婆的相帮,头发也乱了,脸也不涂脂粉了,俩娃的脸、手、衣裳也脏了。

  方柏荣去看了两回,回家和老伴儿摇头叹气,“或许我盘算错了?也不知四口儿人能过成什么样。”

  方大婶道:“哪有一下把生意做起来的,你让三娃慢慢来,你这边也让他多跑跑腿。”

  想生意,生意便来了。

  马掌库又找到杂货铺,这回带来的是五百只筐的生意。

  原来,蒲州冶铁所用的筐是就近山上割荆条,冶铁所的役夫们自己编,但冶铁炉、运铁石、石炭窑都用,这些年周围山上的荆条都割光了,便向工房一下调五百只筐。

  这回,方柏荣让方中元跟着一起去峪口和圪垛村。

  方柏荣嘱咐儿子,“你去了少说话,看我如何与他们讲。做生意要让大家都过得去,却又不能太实在。你太实在了,他就该算计你了。”

  与苟来、大糕见面后,经了几回,这二人尝到甜头儿,有事没事便割荆条,编筐堆在家里,已经有三百多只了。

  方柏荣道:“这回咱们要的价低,二分银一只。人家见咱的价最低,一下订了五百,这回你哥儿俩一下就是十两银。”

  大糕问:“大哥,十两银都给了我俩,你挣什么?”

  方柏荣察觉到自己的谎没说圆满,便道:“官家给我提成。”

  大糕:“多少?”

  方柏荣歪头笑着,“跟你哥儿俩差不离。你哥儿俩出苦力,我跑腿磨鞋底,最后咱们多少都能挣几两。”

  方柏荣领着儿子两家里转转,挑出去十多只有毛病的。

  与二人说:“人家窑上、冶铁所里,只要有一个人挑咱的毛病,日后一分银也别指望挣了。咱宁肯自个儿白费些力,保住这生意。”

  晚间又住到苟来家,大糕拎了只刚杀的鸡跟来,大哥长、大哥短地说个不停。

  见大糕与苟来将鸡剁成块儿,要与还未长大的萝卜一起炖了。方中元要上灶去帮忙,被方柏荣一眼瞪回来。

  院里私下训斥儿子,“你显摆你做得好吃,每回来你给人家顿顿做?客随主便你都不懂?”

  方中元连连点头,“爹说得有道理。”

  晚间,苟来把菜油灯拨得亮亮的,四人围着黑乎乎的炕桌喝酒。

  苟怀玉又来了,向方柏荣作了揖,“大哥又来收筐。”

  看出苟来嫌自己赶着时辰来白吃喝,任方柏荣如何让,苟怀玉就是站在地上不上炕。

  “我来问问大哥,还要不要女娃。”

  方柏荣愣了半晌,苟怀玉那女娃已帮他送了人,自己也无甚联络,如何又出来个女娃?

  原来,苟怀玉自将亲生闺女榆钱儿送人后,三个儿子哭闹了几日也就过去了,无非是偶尔想起来哭一回。

  苟怀玉哄儿子们,“榆钱儿到富贵人家享福去了,长大了才坐轿来看你们,带着肉、带着糕点,到时你们随便吃。”

  说来也巧。

  一日,苟怀玉早起锄了会儿地,扛着锄,怀里揣着把铜钱,到汾河边的乡里买盐。

  抄近路走羊肠小道。出了四、五里,见道边田埂下,一个乞丐闭眼半靠着,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的娃,边上一只小筐,筐里两只碗。

  有些年没见要饭的了,想是外地逃荒来的,不知为何到了这偏僻处。

  苟怀玉想起自己送了人的闺女,心里一酸,摸了摸怀里的一把铜钱,叹了口气,往前走了。

  领养他闺女的人家让方柏荣捎来五两银,这让苟怀玉和三个儿子每日能尝到点儿咸味儿。

  超过十几个铜钱,苟怀玉便数不过来。

  这两年花得估摸还剩三两,他塞到屋顶椽上的旮旯里,娃们够不到的地方。

  买了盐原路返回,已快正午,先听到小孩儿的哭声。

  苟怀玉驻足,见那乞丐仰面躺着,那小孩儿脏脏的小手儿摸着他的脸、鼻子在哭。

  苟怀玉心肠硬了几硬,却是硬不起来。

  迈步跨过田埂,低头看,那乞丐两眼半睁着望着天,是个男人,却看不出岁数,似已咽气模样。

  再看那娃,苟怀玉眼泪出来了,差不多就是他闺女送人时的大小,连眉眼儿都差不多。

  他呆呆地站了会儿,那娃咧着嘴哭,声音却是纤细,是个女娃。

  苟怀玉怀里摸出包着盐粒的小草纸包,捏了一小粒儿塞进乞丐的嘴里。此时的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突然,乞丐的嘴动了一下,眼睛往他这边移,现出一丝亮光。苟怀玉往前探身,听见乞丐含糊地,“女娃,领走。”

  然后,眼睛直直的、含着点泪花,望着天,不动了,脸上带着一丝欣慰。

  小女娃抓着乞丐哭,苟怀玉迟疑了会儿。

  伸手将她从乞丐身上抱下来,小女娃比他送了人的榆钱儿还轻,他觉得像一团棉花。

  苟怀玉心道,不管不行了。

  “娃,你这个爹死了,以后我就是你爹。”

  苟怀玉四下瞅了瞅,小路两边都是种了的田。

  对死尸道:“我无力给你选坟了,就近荒芜处囫囵埋了,你的娃我当闺女养着去。”

  小女娃还不会说话,哭着指着小土堆不愿随他走。

  苟怀玉管不了许多,一把抱起,“我就是你爹了,家里还有三两银,够给你喝两年稀粥了。”

  苟怀玉养不起娃送了人,又捡回个小叫花养着,成了峪口这几十口儿人的早晚话头。

  好事的到家里看稀奇,有那好心的大娘,会带半升米或一把菜送给苟怀玉。

  小女娃哪里人、叫什么一概不知,苟怀玉干脆把送了人的闺女的名儿给了她。

  和儿子们端详着,小女娃还真有些像榆钱儿。

  苟怀玉当亲闺女、儿子们当亲妹妹,从日夜哭闹到跟在哥哥们后面玩儿,仿佛她的过去不存在一样了。

  苟来跟他说,“兄弟,你就是有闺女的命,送了人,还会自己找上门。你不看,长得都有些像。你就好好养着吧,说不定是你的福星哩。”

  苟怀玉笑笑,榆钱儿一到家,他家的盐钱就没了。

  今年的新米下来还要三个月,而他家的三个男娃虽干不了活儿,却是正能吃的年纪,眼见米缸又要见底。

  苟怀玉的三个儿子天天四处转着挖野菜,日日一筐野菜加一把米煮一锅。这么凑合着,看着榆钱儿也跟着小脸儿满是菜色,又动了送人的心思。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把苟怀玉捡闺女的事讲完。方柏荣下了地,非要苟怀玉上炕喝两盅。

  苟怀玉却是执意不肯,蓬乱的头发,脸色在昏暗的灯光里显得青黑。

  “今儿来与大哥说说这事,明儿早我把娃领过来,你再看看。我这个榆钱儿和原先那个榆钱儿一模一样,可招人稀罕哩。”

  方柏荣:“兄弟,你让哥咋跟你说哩,你活生生的闺女,我如何说带走就带走。”

  第二日一早,苟怀玉真的早早领着女娃来,大约都是苟怀玉养大,岁数又差不多,方柏荣真没看出与原先的那个有啥不一样。

  “兄弟,你这是变戏法哩,又变出一个。你要真想送人,还得等哥回城给你慢慢访看”,方柏荣笑道。

  回去的路上,方柏荣骑着毛驴,方中元后面跟着。

  “爹,要不下回来,咱们带那女娃走吧,我看太可怜。”

  方柏荣怒道:“你说得轻巧,带回去还不是你爹养着。”

  方中元:“我让春红带着。”

  方柏荣气得头往后拱了一下儿子,“你媳妇都累成那样,你还有脸说。以后莫给我提这事。”

  河西峪口的苟来、大糕紧着编筐;河东,方柏荣又看了几回儿子的店,真没人买啊。偶尔有女人来买个针头线脑,也就一、两厘的利。

  “爹,谁家总买扫帚、锅铲哩。”方中元无奈道。

  方柏荣甚至想,让方中元再跟他回去守杂货铺,把这店租出去,好歹租金够买米了。

  可儿媳和娃已搬到了城里,再搬回去岂不成了吃回头草,他方柏荣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这回五百只筐的利,他打算给方中元分一半,自己的亲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日子过不下去。

  五百只筐运过河,马掌库道:“冶铁所催得急,我这边给做个出入帐,你直接送冶铁所去。”

  马掌库动了个心眼儿。

  方伯荣给自己按五成分利,他多少银子收的自己又无从知晓,不如从脚银上让方柏荣吃点儿亏,自己占些便宜。

  方柏荣不敢拒绝,但五百只筐运过去,雇车的脚银便是好几两。

  一想,自家老二在脚行入股,不如这脚银自家挣了。

  便让方中元去找二哥,不巧方进元有一宗大活儿得跟着驮队走,说可以给匀出两辆大架子车,让方中元自己赶。

  “我这里只收牲口、车的租银,口粮不就归了你么”,方进元对弟弟说。

  方中元赶车的时候极少,手上生疏,再者媳妇一人带俩娃,怕夜里不敢在家。

  “我回去跟爹商量再定。”

  方柏荣听后,数落方中元,“你都俩娃的爹了,赶个车还发愁?发愁也得去,想挣银子养家糊口,就别怕这怕那,春红那边让你娘去做伴儿。”

  方中元无奈,硬着头皮将两大架子车装得像小山一样,赶着前面的车,后车的骡子不长不短地拴在前车后。

  官道修得很平整,脚行的牲口都是常走这条道的,不用人吆喝,便按平时的脚程自己走。

  车上拉货少的,车倌儿干脆躺车上睡大觉,老一些的牲口傍晚不用人喊,自己便拐进路边的客店里去。

  方中元开始还小心翼翼,牵着牲口走。实在走累了,奓着胆子坐上去,坐得屁股麻了,便跳下来,在车辕旁边走。

  前面两辆车是小架子车,却也是力大灵活的马骡,车上的货用油布包个严实。

  赶车的是个身材单薄、穿绸衣裤的人。有时回头瞅瞅后边,和方中元笑一下。

  日落时分,都拐进一家店里,卸了牲口喂上。

  店掌柜问:“二位客官是一起的?正好有个两人小间。”

  平阳府原来的客店都是火炕,这几年石炭多了,也便宜,客店纷纷支起了床,垒上石炭炉,比火炕贵一、两分,却是干净了许多。

  二人相视一笑,那人调侃道:“你没带大笔银子吧?”

  方中元:“我就带了几个馒头钱,你没带大笔银子便可。”

  那人:“彼此、彼此。那咱俩就合伙住一间。”

  店里灶上有米汤,盛了一碗,吃自己带的馒头,就着咸萝卜。

  一抬头,二人吃得又是一模一样,不觉一乐。

  方中元遇到的这个人正是赵贵,他已辞了西关木刻画作坊的活计,守着莫耀祖的店。

  户房派了一个帐房、一个小吏过来,莫耀祖嘱咐他,验布、算帐要尽快学会,店里用得着。

  验布倒是不难,就是算帐难。赵贵在纸上画道儿可以记得挺清楚,却是一见算盘就头大。

  往风陵渡送布,刚开始这几回,赵贵想自己跑。布不同于木刻画,他想熟悉一下门路。再者,也想多挣点儿脚银,于是路上遇到了方中元。

  赵贵:“兄弟往哪里送?”

  方中元:“蒲州冶铁所,兄往哪里?”

  赵贵:“我到风陵渡。就比你多几十里,咱俩同路,正好一起做个伴儿,明儿早一起动身如何?”

  方中元第一回往这边来,当然喜欢有个人做伴儿,“好,就这么定了。”

  赵贵:“有个伴儿好,路上不闷得慌。遇到人或车有个小毛病,能相互搭把手。”

  赵贵:“你的筐是哪里来的?”

  方中元:“大约是河西吧,我这是为工房送。”

  想起爹嘱咐,不要对人说起从哪里定的筐,方中元没再往下说。

  问:“我看兄的货包得严严实实,想必是贵重物。”

  赵贵:“都是棉布,运到风陵渡,那边有人接。”

  方中元:“大买卖啊。”

  赵贵:“远着哩,往西安、陇西走,我只管送平阳府这一段路。”

  晚间客店里,二人躺在床上,互报了姓名、住处,你几句、我几句地聊着。

  都住在平阳城,又都是做生意,聊得熟络。

  二人一路同行,晓行夜宿。两日过后,已是相互说了个底儿朝天,如朋友一般。

  相遇后的第三日,你买酒、我点菜地在店里喝将起来。

  方中元:“赵哥,你说我那小店卖些什么好?我爹给了那间店铺,让我自己操办,却是在那里空着,俩月卖了一两银,连开门的税都挣不出来。”

  赵贵:“我也正犯琢磨,原先年年往外走两车画儿,一年就挣这一回,其它时日干耗着。想从外面往平阳城鼓捣点儿东西,却是不知弄些啥。我看平阳城里女人用的东西挺贵,一小盒牙粉,竟卖一钱银。要是进些胭脂、水粉、牙粉之类,说不定能赚。”

  方中元想起自己给媳妇买的那些东西,“是挺贵的哩。我店周围住的都是富户,若卖些这样的货,却是个好生意,只是咱不知到哪里进货。”

  赵贵:“别着急。我在风陵渡有朋友,能网罗到各地的货,这回我顺便去勾连一下,看他们能不能给踅摸来。”

  方中元:“那太好了,既是卖女人用的物件,咱就不光是脸上用的,凡是女人日常用的,能卖的咱都卖。”

  赵贵:“咱哥儿俩合个伙,我给你进货,你管卖。你若有事,我媳妇也可去店里帮你。我出两个人,你出一个人和店面,得利咱哥儿俩五五开。”

  方中元举杯道:“没想到与赵哥幸会,谋划出一个生意路数,只是咱本银不够么。”

  赵贵:“咱多进几样,每样少进些,看哪样卖得好,再慢慢多进。我媳妇对这些东西懂,待我问问她。这条路我也快跑熟了,快的话,俩月就能把东西弄到平阳城。”

  到了蒲州,方中元往东南拐到冶铁所交筐,赵贵继续南行。

  二人约好,回到平阳后再商议。

  方中元到冶铁所交了筐,拿了银讫返回平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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