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哈哈哈哈，谢义士，好手段啊，我看那吴奎这次定没有丝毫虚与委蛇的心思了”待吴奎被架走，只见庞县丞从内室转了出来，合掌笑道

　　谢宇闻言行礼道“县丞大人过奖了”

　　庞县丞见谢宇谦逊却也不再提此事，只是说道“叶县令要请义士去阁楼叙话，请吧”

　　庞县丞口中的阁楼，是县衙后花园中的一处小楼，在县衙中算是叶县令的私人住宅区了，谢宇倒是从未去过，县衙的后花园不大却也是回廊假山，树木湖泊一样不缺，初春时节花草纷纷吐露新绿，花园中虽然还是有些萧瑟景象，但也多了几分生机

　　待庞县丞将谢宇引上了小楼，谢宇见叶县令正坐在阁楼之上运笔写字，身旁刘管家正伺候着调墨，叶县令书法很是不错，看得出来行书有二王的底子，这个年代是个文化人就写得一笔好字，哪像自己出生的年代，楷书还没写顺呢就开始狂草了，一笔狗爬字，也敢明目张胆的办书法展

　　叶县令见谢宇来了，待庞县丞低声汇报了几句方才的事后，便屏退了左右，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阁楼里便只剩下了叶县令和谢宇两人

　　“义士上前一观，看本官这书法如何？”叶县令开口道

　　谢宇闻言凑上前去言道“颇有二王之风，中锋有力，笔法老辣，端得好字”

　　“嗯，谢义士好眼光，不是本官自夸，昔年本官在朝中做户部郎中，就凭这一笔王书在百官之中也可数得上名号，便是在那京中，也有不少托人求字的商贾贵人，如今被贬到小县吴桥，书法虽然更为精进，但这字确实甚少有人来求了”叶县令虽然说的是自己为官的寒暖，但面上却没什么变化

　　谢宇闻言不知叶县令向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得闷声不语，不敢胡乱答对

　　叶县令见谢宇不说话便继续说道“这字最是骗不得人，开蒙所学字帖多为颜，柳，行书多好右军，草书则伯高，藏真为贵，所学者虽众，但每每写出则形似神离，盖因心性之不同，本官写这王书早年在朝之时颇得其中锋之利，却少悟其运笔之妙，如今年岁已高，倒是悟出了几分运笔却也失了中锋的力道，谢义士，我才知你有功名在身，还是本县的生员，难得雅兴，义士你便也运上两笔如何？”

　　叶县令这几句话听的谢宇云里雾里，心里觉得有问题，只得回道“在下笔力尚浅，怎敢在大人面前献丑”

　　“无妨，无妨”叶县令丝毫不理谢宇的推辞，只是说道

　　谢宇无法，只得抄起笔来，没来由的写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叶县令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前朝赵子昂的书法，少见，少见，世人皆道其二臣贼子，一笔好字却是少有人肯学，倒是这两句诗颇为精妙，似是有意影射本官的前言啊”

　　谢宇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自己也是闲的，随便写个唐诗便好了，非写了句清代纳兰性德的诗，还tm挺点题，这不作死么

　　叶县令又将诗句低声读了两遍才道“笔力尚浅，中锋虽有力但是却不正，勉强算是工整，倒是这诗句颇合本官的意，即是人心多变，世态炎凉，老夫这把年岁倒也早该看透了，不错，不错”

　　谢宇心说，叶县令还真是个脑补之王，第一次见面就从自己随口的胡诌里脑补出了皇帝的意思，现在又从清代的情诗里悟出了明代的人生哲学，自己倒是省唾沫了，但是真心心累啊

　　“倒是谢义士你，却是让我这把年岁也看之不透啊，年纪不大却敢杀锦衣卫，有胆子当堂蒙骗本官说是保护李大人的皇差，本地生员却说一口京师的口音，能说一口好书，现在还作得一手好诗，老夫现在倒是越发的好奇，你却到底是何人”叶县令突然话锋一转，眼神刀子般锋利的扎了过来

　　叶县令的话像一把重锤猛地砸到了谢宇的胸口，锤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太大意了，太无所顾忌了，居然忘了自己身边全是那叶县令的人，自以为穿到大明朝便可以横着走了，现在被叶县令一语问住，自己竟是一时语塞，无话可说

　　叶县令见状却也不逼迫，只是道“想我叶茂，三十岁中进士，又考庶吉士入翰林院为官，如今为官三十余载，期间大起大落自不必再提，自负阅人无数，说你是圣上的人，你过于行事莽撞，说你是李大人的人，你行事又出奇的胆大妄为，说你是东厂的番子，你却也有着一股文人正气，本官现在也看不透你到底是何人，还请就此讲明吧，本官年岁大了，打不了这哑谜”

　　“在下就是本地人氏，年幼时得高人传授，前日里高人再现，说锦衣卫门达要害李大人，在下这才不得不出手相助，却是没什么旁的心思”想掩盖谎言只能用更多的谎言，谢宇干脆心一横继续骗道

　　叶县令闻言半晌才道“本官前日里接到李大人的密信，信中要我查明你的身份，我的人在你身旁暗中观察数日，倒是也没发现你有何作奸犯科的举动，你所说之言不论真假，本官却也不想再过问，就照此言回那李大人便好”

　　“在下多谢叶县令既往不咎！”谢宇见叶县令有所松动，忙打蛇顺杆上

　　叶县令闻言却道“不必谢我，你救过李大人不假，李大人有恩于我，我自不会为难于你，更何况，此次朝廷下旨剿灭白莲教，你也出力甚多，若不是接连查了几日一无所获，本官也不会与你有此一叙了”

　　谢宇闻言心中大定，但是刚松了半口气，不待他缓过神来，却见叶县令继续说道“不过，白莲一事了结，李大人要带你入京，你现在就可去准备，切不可让他老人家多等”

　　“什么？入京？这又是为何？”谢宇惊道

　　叶县令也是一脸的怪异道“到了你自然知晓，本官这次不与你计较先前之事，多半还是因李大人的书信，否则你先前冒充皇差，击杀命官哪条都是连坐的死罪，就是本官念你有功，那牢狱之灾怕你也躲之不过”

　　叶县令一席话说的谢宇有些后怕，心说自己真是好悬就要掉了脑袋还得牵连娇妻环儿，不过这李贤要带他进京却是所为何事，谢宇也是毫无头绪

　　“不过那吴妖师的事情你办的还是很不错，退下吧”叶县令最后夸奖了一句，便让谢宇退了出去

　　看着谢宇的背影叶县令长叹一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此子虽然行事尚有些幼稚，却并池中之物啊，若不是如此出奇，李大人却也哪肯轻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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